編劇柏邦妮曾說:“電影不是發生在銀幕上的那一切,銀幕和觀眾之間發生了什么,那才是電影。”這個說法非常樸素,但卻說明了電影是什么,以及電影的玄妙之處,因為,“銀幕和觀眾之間發生了什么”是非常難以揣測的,最近上映的電影《河邊的錯誤》,就非常具體而微地展示了這一點。
《河邊的錯誤》改版自余華的中篇小說,導演是這幾年很受關注的魏書鈞,主演是朱一龍。小說講述的是發生在南方小城的一系列殺人案,年輕警察馬哲負責破案,最終發現兇手是一個游蕩于河邊的瘋子,瘋子無法被懲處,繼續游蕩河邊,馬哲只好以自己的方式了結了這件事,而他只有一種方式來脫罪。經過改編后,故事的發生年代,被放在了1995年,幾個被害者也都有了自己復雜的故事。最重要的是,馬哲、瘋子的處境和關系,發生了重大的變化,他們被賦予了全新的任務,整個故事也有了全新的意蘊,和余華的原作,其實已經有了很大的改變。
電影采用膠片拍攝,并且努力還原了1990年代的時代氣氛,破敗的街巷,關閉的電影院,錄音機和磁帶、辦公室的文件夾、尼龍毛衣、肥褲子、皮夾克,周華健的《花心》,以及小城文學社、詩歌朗誦會,以及詩人和情人的書信往來,都讓1990年代再現于銀幕上。最重要的是,通過對馬哲的集體身份,和集體賦予的榮譽的一再強調,這部電影也再現了1990年代,人們的處境心態。
在改革開放將近二十年后的1995年,人們已經有了自我意識,已經在追求人格獨立和人性的豐富,對人的多樣性,也已經有了了解,不一樣的癖好和性格,也有了存身的彈性空間,但集體的存在,仍然非常龐大,仍然在窺視和規訓那些微小的人,不但故事里的邊緣人,意識到了這種矛盾,就連馬哲,也在破案的過程中,逐漸意識到了這種存在,進而開始打量自己的存在。
 這些觀念,在余華的原作中已經有所展現,但并不是故事的最重要主題,原作討論的是,如何用一種荒謬的方式來對抗荒謬,在這種對抗荒謬的過程中,人會不會發生一些變化,會不會在這種處境里陷落。魏書鈞對這種觀念做了進一步的思考和提升,并且和當下的社會思潮和電影觀念做了融合。瘋子成為一種更具隱喻感的,毫無來由的存在,像是命運本身,或者死亡本身,不容分說,也沒有邏輯,一旦要探查和理解其中的邏輯,就必然走在了通往瘋狂的路上。在這種剛性的,但卻荒謬的存在之下,不論是小城警察,還是游蕩在河邊的社會邊緣人,作為單個的人,其實都變得極其脆弱。
顯然,電影《河邊的錯誤》對電影最重要的,精神性的、觀念性的線索和主題,做了長期的、嚴格的討論和建設,最終確定了現在的這個主題,并且成功地展現了出來,從影評人的反應來看,大家也get到了其中的意味。但難題就交給了觀眾,面對這樣一個改編自將近四十年前的小說,并且設置了深層觀念主題,糅合了現實和夢境,展示了人類內心的瘋狂和非理性的電影,觀眾能理解嗎?會有收獲嗎?會產生化學反應嗎?
從票房和評論來看,觀眾和這部電影,產生了奇妙的關系。當這部電影在戛納電影節露面后,獲得的評論是褒貶不一的,豆瓣熱評第一條是“拍電影不能讓觀眾試圖理解你”,并且得到了近五千點贊。但在國內正式上映后,余華小說改編、在戛納展映、朱一龍主演、連環殺人案、九十年代這些點,為電影帶來了第一波關注,但當第一波觀眾抵達影院之后,所有人發現他們面臨同一個問題:看不懂。但緊接著,影評人們的解析,又激發了觀眾們解謎和尋找印證的心態,社交媒體上,隨之出現了大量解謎心得,而這又進一步激發了觀看的興趣。《河邊的錯誤》票房迅速過億。
當然,這一切建立在電影的敘事過硬,技術過硬,觀念設置很完整,而且符合當下社會心態,演員演出出色等前提之下,有了這些前提,后面的化學反應,才成為可能,解謎這件事,才能夠成立,并且帶來觀看的樂趣,以及互相印證的樂趣,電影和觀眾之間,才能真正發生點什么,這部電影,才真正完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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